文/三野元密

古之學,何其艱也。易曰,習坎重險也。水流而不盈,行險而不失其信,蓋其學也。往來乎重險之中,及復其道。修之弗獲則弗措,其已獲也。猶有所立卓爾。是以雖曰井有仁,往不爽其所履,其施諸政教也。猶影之從形,響之應聲,其立也斯立,其道也斯行,其綏也斯來,其動也斯和,是以禮樂之化,洋溢乎四海之外,膏澤與天地之流。百姓日庸而不知,鳥默魚鼇亦莫不寧矣。此乃聖人之所以經營天下,而不失其信也。恭稽,孔子盛德,蓋其在於斯邪。自文王既沒,五百有餘年,斯文之在茲,孔子一人而已,故曰,天之未喪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。於是孔子重其天職,遍歴乎天下,按列國治亂,觀其會通,以俟天之休命。雖然,滔滔者天下,往而不還。知德者希,則木鐸於斯道也。當期於千載而已。於是退而敘詩書、正禮樂、賛易道、脩春秋、教育門人,而傳道於後代者。此乃孔子之所以大奉答於天命者也。其所忠告邦君大夫,所教誨門人小子,循循法言,譬之精金美玉,鑽之彌堅,仰之彌高,實萬世之大訓,孰其有不欽崇者哉。是以門人原思、琴張之徒,痛惜其語之離散,後世橆述之者,相與蒐輯作論語二十篇,及孔子既沒,門人散於四方,天下漸為戰國,百家之學競起,先王之道大荒焉。當是時,士之為學也,亡論訓詁與微言,以其所見為道,閎辯不經,公然滔天。及秦之時,挾書之律嚴,六經遂隱,而斯道危窮焉。漢魏以來,碩學大儒,世不匱其人,相競作解於六經。其書之多,不啻汗牛充楝,各以為左右逢其原,雖然百家餘風,猶未殄。六經之義,錯然紊信矣。嗚呼,今之為學也,吾其誰之適從乎,方今我東方昌大融朗之化,天下優遊乎寧平,百姓歌九敘者,殆將二百年。當是時,休徵竝臻,俊民之輩出,不讓中土,而有吾靜齋先生者起於藝陽,實能出乎其類,拔乎其萃。鉤微言於深,致訓詁於遠,仍其名、而辯其辭,辯其辭、而審其事,闡發六經幽旨。炳乎猶日星之繋乎天矣。予甞事先生於京師,受六論語之訓傳。先生之於學,始條理於六紝,終條理於論語,譬猶先披蓁茅,浚大豁,導水於高山之巔也,其勢莫弗沛然而歸其瀆者焉。密也、自奉師教,沈潛及復於此。而古言之難,惟恍惟惚。核之訓訪,撥之微言,十易裘葛,述之訓傳,凡七卷,名曰論語象義。嗚呼,密也,忝浴乎!
昭代之恩澤,遺其固陋,釋聖人之言,自知僭踰不堪其任,雖然,其所折衷,悉述先師之意,不敢臆說矣。凡百君子,幸不責予不逮,有取於察邇言之義,則是其區區之心。所以聊事先師,而供吾天職也。
文化八年辛未夏六月庚申
東讃
三野元密謹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