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望向這一扇門,一堵牆隔開的我和信息塔的距離,好像在等待h的回應一樣,絕望在每一個細胞中傳遞,經歷著遺傳漂變的每一個細節,奠基、瓶頸、突變。。。。。。但是我什麼也沒有留下,什麼也無法留下。
像不曾存在。
信息存儲於微觀。
突然一個念頭從我頭腦中閃過,在浩瀚的人類歷史中,什麼會被留下?建築?文字?化石?
宏觀存在的一切都將崩塌,建築會倒塌,文字會毀滅,化石會碎裂,生命也會消失,但是基因中攜帶的信息可以一直傳遞,直到最後一個細胞死去,夸克中的信息也會一直傳遞,就算分子被擊碎成原子,原子被擊碎成原子核和電子,原子核被擊碎成質子和中子,夸克依然存在。
為什麼宇宙之初夸克會多於反夸克,讓物質存在?而不是剛剛好相等,讓一切衹是能量在湮滅?
能量就是質量,質量就是能量,但是為什麼要有質量?為什麼要有引力?宇宙中為什麼會有星球?而不是純粹的真空?而存在的又為什麼還要死亡?鮮花要枯萎,生命要終結,恆星要熄滅?
死亡是存在的必然結果嗎?宇宙萬物無一倖免?
是啊,物質本來是可以不存在的,他的存在難道衹是因為造物主覺得宇宙太空蕩了嗎?所以他要經歷138億年如此漫長的時間,從奇點到微粒,到星系,到生命,不斷演化,是為了創造一個能與自己對話的怪物嗎?來消解孤獨賦予他的無限的生命和權利?
在這138億年的等待中,他是厭棄了這一切無休止的喧囂下的毫無結果,還是充滿希望?
他有目的嗎?他的目的在哪?是在未來,還是每一個正在發生的現在?
我沒有答案,我從床上起來,想出去走走,每次當我打開門,總是幻想自己衹是睡了一覺,我還是可以回到一個有人聲的世界,回到物質在膨脹,人口在激增,人們往前沖,在慾望中燃燒,無處不沸騰著希望。
但是什麼都沒有,祇有3762那嚴肅而冰冷的“忠誠”,我就像是一個被關進監獄的囚犯,終身監禁,永無散釋之期,來到這裡我就應該放棄一切希望,外面不會有人等我。
[你這次獨處了很長時間,是不喜歡我們這個信息塔嗎]3762在我面前晃動著他的電子屏幕。
“你在外面的時候都幹嘛?”
[閱讀同伴們的信息,和他們分享你的信息]
“你知道了我的一切信息就瞭解我了嗎?”
[這不是瞭解嗎?你出生以來的所有信息我都有,你愛看什麼書,喜歡吃什麼,喜歡什麼顏色,什麼時候會哭,什麼時候會笑,一切我都知道,這不是瞭解嗎]
“這就是瞭解嗎?”
[是的,這就是瞭解。而h根本就不瞭解你,你也不瞭解他]
“你們也瞭解他是嗎?”
[我們沒有他的信息]
“那你怎麼知道h?還知道他不瞭解我?”
[你的信息裡有他,但是很模糊,所以你們一定從未互相瞭解過]
是的,我們從未互相瞭解過,這再正確不過。但是正確的信息未必是我願意接受的信息,正確的路未必是我願意走的路,而什麼又是正確呢?
什麼是正確,對啊,我不知道什麼是正確的,3762覺得他瞭解我,他閱讀過我所有的信息,但是卻不能給予這些信息一點點的同情,一點點的安慰,他不能與我共情,而我雖然只對h有一丁點的瞭解,卻無限同情他,從信息上來說,當然3762更瞭解我,但是從情感上來說,我是比3762對我的瞭解更瞭解h的。
但是這無法量化,不能在數據表上展示,不能一目瞭然。
薩特曾經說過:實際上,在存在主義者看來,離開愛的行動是沒有愛的,離開了愛的那些表現,是沒有愛的潛力的,天才,除掉藝術作品中所表現的之外,是沒有的。
你不能説離開了你的心靈之外無法存活的東西是存在的,是的,他不存在。
“你會掌握所有信息嗎?然後呢?你會做什麼?”
[什麼也不做]
“那你又為什麼要知道這些?”
[就像你吃飯是為了生存,而我們以信息為食]
“但是食物是有選擇的,你們對信息有選擇嗎?”
[沒有,我們存儲信息,從不消化信息,所以存在的都將永恆,你們人類不就是一直在苦尋永恆嗎]
“是,但從未找到過。”
[因為你們的生命有限,所以你們追尋永恆,而我們的生命是無限的,所以我們不在意永恆]
“那你們在意什麼?你們存儲一切是為了什麼?”
[沒有目的,衹是漫長的存在而已]
目的,意義,永恆。。。。。。目的和盲目對立而統一,意義和荒謬對立而統一,永恆和短暫對立而統一,純粹的矛盾而已,沒有再多。
愛必定伴隨著恨,所以歡樂趣,離別苦,哀莫哀兮生別離,樂莫樂兮新相知。
我最近對“愛”好像有了新的體會,在烏鴉的矩陣裡慢慢平復了自己的情緒,好像h變成了一個非常遙遠的意象,一種可供思考,但是不帶來任何痛苦的模糊的概念。
沒有思維,愛就是空洞的,沒有愛,思想就是空洞的。(榮格《紅書》)
榮格在《紅書》裡遊走於各種意象中,和他們幻化出的各種人對話,相聚又分離,他變成了基督,被釘在十字架上完成了自我犧牲,他被莎樂美求愛,又深深恐懼。。。。。。
莎樂美在《聖經》裡沒有名字,是希羅底的女兒,她在希律王面前起舞,王起誓隨她所求的都給她,在母親的指使下,她要了施洗者約翰的頭。
王爾德將他改編成了戲劇。
1896年和1897年是王爾德一生中最晦暗的兩年,他因傷風罪入獄,1896年,他的妻子來獄中探望他,帶來了母親去世的噩耗,而這也是他們夫妻最後一次見面,王爾德的心情沉到了穀底,這時候《莎樂美》在巴黎上演,盛極一時。
莎樂美在水牢裡見到了施洗者約翰,他聖徒般的潔白點燃了愛情的火焰,她請求親吻約翰,卻被先知拒絕,他已獻身上帝,並詆譭她亂倫的母親,詛咒她這個亂倫的女人所生下的女兒。
但是莎樂美最後還是親吻了約翰,她炙熱的情慾親吻在銀盤上滴血的頭顱上,並為此獻出了自己的生命。
愛的神秘要遠勝過死亡的神秘。(王爾德《莎樂美》)
愛在唯美主義裡是佔有和犧牲,但是從進化心理學來看,人類為什麼會進化出愛情和忠誠,並在無數文學作品中得到宣揚,它是如此普遍,人人都可以得到。
衹是為了生存和繁衍而已,雌性選擇地位更高,資源更豐富,更健康,更願意付出親代投資的雄性,在親帶投資中需要付出更多的一方更挑剔,而另一方則同類競爭更大,僅此而已。
進化,或者說演化是漫長的,是不是經過了那麼多億年,現在存在的一切,包括肉身和感知都是必須的?都是最好的結果?
我不知道。也許就像3762說的:衹是為了漫長的存在而已。
“信息塔裡是不是很熱鬧?”我問。
[是的]
“就像那些飛向我的光錐之內的信息是不是,有些甚至已經飛了上億年了,他們一定很熱鬧,但我還一無所知。你們的信息能超越光速嗎?”
[可以,但是需要解密]
“你可以解密嗎?”
[祇有烏鴉神可以,所以他的信息與我們不會即時共享,存在時間差]
“原來你們也有時間差。”
[是的]
我背著手,低頭往前走,在想那些從前不曾有,未來也不會有的東西為什麼要存在?叔本華説,我們總以為生命中重要的人或者重大的事的出現都是有預兆的,帶著某種英雄式的聖光,會鄭重宣告:“做好準備,我來了。”但事實上,它們往往非常沉默,甚至不易察覺,悄無聲息的來,也悄無聲息的離開,祇有當我們回望的時候才明白,是的,它幾乎決定了我的一生,可惜我當時不知道。
敘事自我總是試圖在我們短暫的一生中能找到點什麼,我害怕它會一無所獲,失望的放下自己手中的筆,一個字也寫不出來,生命啊,他不是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簡單的重複對不對?不是單純的細胞在生長、在分裂、在死亡的過程對不對?它一定有超越漫長的存在的價值所在的是不是?那是什麼呢?
每個人不一樣嗎?“忽馳騖以追逐兮,非餘心之所急”“雖九死其尤未悔,豈餘心之可懲”?
屈原既放,遊於江潭,行吟澤畔,漁夫問之,屈原答:“舉世皆濁我獨清,眾人皆醉我獨醒。”
漁夫曰:“舉世皆濁,何不淈其泥而揚其波?眾人皆醉,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醨?何故深思高舉?”
但屈原寧死不願“以身之察察,受物之汶汶”,“以皓皓之白,受世俗之塵埃”。
漁夫笑而歌之:“滄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吾纓,滄浪之水濁兮,可以濯吾足”。
是生存還是毀滅?是躬身入局還是揚長而去?是“為功名奔走天涯”?還是“歸家洗客袍”?
“風拍小簾燈暈舞,對閒影,冷清清,憶舊遊”。
你好,这是另一条测试评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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