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條酸溜溜的小蠕蟲鑽進了我的腦子裡,它一扭動,我的工作、生活甚至注意力就被幹擾、打亂。跟周麗和好讓我的心情晴朗了起來,可是這種晴朗裡又似乎含著某種灰色的東西,一種微妙的、陌生的東西,一種使人隱隱不安的情緒性的東西——佔有愛情意味著你會失去友誼。錢克文讓我有些難過,一想起那天晚上他絕望的眼神就感到愧疚——如果我們一開始就告訴他一切,也許他不會這樣尷尬和痛苦。有時候我甚至會自卑地認為他和她比我和她更般配,無論身高還是他們受教育的程度以及對這座城市的感情,她跟他應該比她跟我更容易找到共同語言。當然這不代表我對周麗的感情發生了變化,更不意味著我會放棄,只是這些念頭像氣泡,時不時從那條小蠕蟲嘴裡冒出來。
上次三個人撞穿了以後,我不好意思每個週末再去武昌了。周麗說她每個週末過來看我,兩個人玩還好些。儘管她話是這麼說的,但是從她的語氣裡我也聽出了些許失落。事已至此我還能說什麼呢,有得就有舍,畢竟和周麗的感情對我來說更加重要,不然我跑到武漢來幹什麼?
後來,周麗連著兩個星期五的下午坐車來漢口看我。我們逛漢正街、中山公園,看江灘,手牽著手一起在外灘的老巷子裡溜達看民國時期的老建築。有時候像尋求冒險一樣,長時間地在漢口城區漫步……甜蜜溫馨,最後無限惆悵戀戀不捨眼含熱淚送她坐上回武昌的公交。
不是錢克文主動打我的尋呼,我幾乎就要忘記這位可愛的朋友了,愛情真是自私自利。他在電話裡用責怪的口氣問我為什麼再不到他那裡去了,我學習的那些打字和裝機技能有沒有忘記。我不好意思,嘿嘿乾笑。他又說:“明明是你跟周麗吵架,我又沒得罪你們哪個,最後倒好,你們悄悄地把我拋棄了,你們太不夠意思了”。他這麼一說顯得我和周麗太小家子氣了,我趕緊向他解釋:“老錢,看你說哪裡的話,現在換季,店裡要清貨進新款有些忙了,沒來得及過去,忙完了我一定過來”。
我把錢克文的意思轉達給周麗以後,周麗非常高興。雖然他們在一個班上課,但是自那次吵架以後一直沒有再說話,如果能夠將關係修補好大家當然都情願。她還有一點自私的想法,每個星期五兩頭趕,時間都浪費在路上了,而且週末公交人滿為患,折騰一趟累得要死,我去武昌的話就方便多了。
這樣,從第三個星期開始每週五我都去武昌。
轉眼從老家出來快兩個月了,武漢開始變冷,幾乎是一夜之間天寒地凍。這座城市的氣候跟它的脾氣極度吻合——愛憎分明乾乾脆脆,絕對不拖泥帶水含含糊糊。昨天上午還陽光燦爛穿著夾衣不冷不熱,半下午就變了天開始刮北風,到晚上氣溫驟降十幾度。
武漢的冬天又冷又溼,寒氣可以冷浸你的骨頭。
儘管店裡開著空調,但是總有人出出進進,所以屋裡一點也不暖和。曾姐跺腳搓手親暱地喊我:“細伢,你過來”。
我聽話地走過去,她把兩隻凍得通紅的手往我腋下一插,“快夾到,快快”。
我笑眯眯夾緊了她伸過來的雙手。
“哎喲,好多了,還是後生哥兒火氣大呀,好暖和”曾姐一邊說一邊順勢貼到我身上。
“喲,喲,喲,曾姐,看不出來嘢,你揩小後生伢的油哈”段雄剛在一旁酸溜溜起鬨。
“要你管?老子冷,再說又沒揩你的油!”曾姐白了他一眼往我身上貼得更緊。
段雄剛自討沒趣,嘴上不讓善,“老菜薹吃童子雞!”
這個人沒教養,說話粗俗陰損。要是放在燕子身上肯定不得善罷甘休的,說不定一巴掌打得他滿臉桃花開,管你是哪個的小舅子,大不了老孃不幹。曾姐畢竟比我們大,有修養,她不急不惱望著段雄剛一字一頓笑眯眯地說:“老菜薹又怎麼樣?老菜薹還看不來你呢!”
段雄剛被噎得臉上一時紅一時白,尷尬地轉身出門站到大街上去了,大家一陣竊笑,都誇曾姐懟得好。
也不知道這小子是那根筋搭錯了還是真的有病,在外面灌了一陣冷風后撐不住,居然學著曾姐的樣子跑進來要把手往燕子腋窩裡塞。燕子嚇得往後一躲,尖叫道:“有毛病吧?你想佔老子的便宜?滾滾滾!”段雄剛涎皮搭臉地說:“幫個忙,幫我暖和一下”。
燕子沒給他好臉色看一掌把他推開,“想耍流氓是吧?給老子滾遠些”。
段雄剛惡狠狠地瞪了燕子一眼,罵她不識抬舉。
他在燕子那裡討不到便宜便把手伸向梅花,梅花嚇得花容失色往我身後躲。
“躲個什麼?莫怕,莫怕,同事之間取個暖有幾大個事呢?”他為自己的猥瑣找著藉口。
梅花一直緊緊拽住我的衣服,躲在我身後不肯出來。
段雄剛又討了個沒趣,有些垂頭喪氣,轉到角落裡打起了手機,“喂,芳芳,是我啊段雄剛。哎喲,哎呦,個鴇媽的莫叫到那親熱好不好?好了,好了,受不了你了。今天變了天你多穿些衣服莫凍到了……”
燕子撇嘴道:“這裡不討人喜歡了又去騷擾別個,打個破電話非要扯著喉嚨喊,生怕哪個不曉得他有個大哥大”。
曾姐扯扯她的衣袖,示意她小聲些別讓段雄剛聽見了,燕子卻滿不在乎,“我才不怕他咧,大不了老子不幹”。
段雄剛對著電話胡吹亂侃,他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,是漢正街的大老闆,喜歡他的女孩子非常多,他都瞧不起云云。我們聽著竊笑,心直口快的燕子說:“真他媽噁心,稀爛的人”。
對著電話吹了半個小時的牛,他好像心裡慢慢平衡了,又恢復到平常那副趾高氣揚的派頭,他向我招手道:“吳迪,跟我出去一趟吧?”
我一愣,難道是他看到大家都跟我說話不耳他,想找我出氣?梅花和曾姐暗中扯我的衣角。
段雄剛噗嗤笑了:“莫那緊張,我只是要他陪我去逛街擦個皮鞋而已”。
《狗眼裡的春天》2021修訂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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