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中皇后·還陽草

【壹】

在這個星球上，造化成人，儘管活得已足夠艱難，但是與其他動植物相比，簡直就是一毛比九牛。因此前瞻結論是，純粹和精神必發於山野。

但是這種純粹和精神，貌似必須被一種特殊的靈長類所發現並讚美，且以一種假聰明真愚蠢的方式以表達出來，以證實常慼慼君子般的存在，看上去很無聊。因此第二個顯性結論就是，人之外的所有，決定人的存在，而非人決定其他生命和非生命，不要搞反了。

比人不知多活了多少年，在我魯中家鄉的山上，有一種植物，老家人管她叫「還陽草」。這種只在懸崖峭壁上生活的原生物種，歷經乾旱嚴寒後，總是在狂風暴雨中甦醒綻放，雨過天晴後收斂沉寂。人不見得比植物高貴，東施效顰常見，但客觀上也總有人在暴雨中踽踽前行。

還陽草聖潔如初，比任何朝代廟堂上肉體的皇后都乾淨高貴，她的基因還未曾被汙染。在狂風暴雨中自然滿放的那一刻，我猜她一定很是暢快淋漓。是呢，在這個星球上，有些美麗高貴的快感，總在看似毀滅的環境中噴薄而出。

【貳】

中國有，人類生命起源地的非洲也有。與暴雨相對，她與烈火共存。南非「垂筒花」即是這樣一段傳奇。她在開花之前，已經在地下沉寂了15年甚至更長的歲月。

她的新生，需要一場顛覆毀滅的燎原大火點燃。視界之外遍地灰燼，廢墟之中，垂筒花一襲紅火，涅槃重生。紅色火炬也似的花冠，讓蜂鳥們趨之若鶩。這種炙熱的釋放，算得算不得火一般的快感？分明植物身份的她才是主宰世界傲嬌的皇后。雜花生樹，群鶯亂飛，她悄然收場。

沂水長

【叄】

如果單單認為是為繁衍而鬥爭，那未免狹隘。生命的流程不僅是繁殖。假如把她們當成一種被設計的生命，那麼繁衍只是生命歷程的一個流程點，而非系統。因為在這個流程中，除了鬥爭和磨合，還有相互搭橋，以形成流暢而漫長的生命線。

還陽草與乾旱、垂筒花與大火，她們相互毀滅的同時，相互成就，共同譜寫自然界的傳奇與卓越的平衡。無須多言，這就是現世最好的證明。

人與動植物有一個小小的共同點，人也需要暗黑的磨鍊，與其他動植物相比，儘管這種磨鍊小的幾可忽略。

黑格爾說，人總要經歷一個不幸的抑鬱症的或自我崩潰的階段。​這在本質上是一個昏暗的收縮點。每一個創造者都要經歷這個轉折點，他要通過這一個關卡，才能到達安全的境地，從而相信自己，確信一種更內在更高貴的生活。

其實按照這個標準，其他動植物早在幾億年前，就過上了更內在更高貴的生活。而人類，還在近五千年的一瞬間打打殺殺，被各種慾望折磨得面目全非還樂此不疲。

蒙山高

2022年7月9日